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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构“伪环保”——方舟子访谈
海峡都市报 2005-04-26
4月22日是世界地球日，人们照例要以一番隆重的形式来表达对环保的礼节
性客套。但我们却想到了“伪环保”。当然不仅仅是以学术打假出名的闽籍作家、
学者方舟子所说的伪环保，而是意义更宽泛一些：伪环保以环保为口号，在实际
行动中却不作为，或与环保相去甚远，甚至背道而驰———
■方舟子简介
为中文互联网的先驱者之一。1967年9月生于福建云霄县。1985年考入中国
科技大学生物系。1990年本科毕业后赴美留学。1995年获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生
物化学博士学位。2000年创办中文网上第一个学术打假网站“立此存照”，揭露
了多起科学界、新闻界等学术腐败现象。著有《方舟在线》、《溃疡——直面中
国学术腐败》等11本著作。
阅读伪环保
记者：曾念长
近日，圆明园防渗工程事件终于让一场与环保有关的辩论进入公众的视野，
并且达到白炽化。4月13日，国家环保总局为圆明园防渗工程召开一场听证会。
几十位学术界的泰山北斗济济一堂，口吐莲花将近五个小时。在这次听证会上，
与会代表出现了一边倒现象，大会以绝对优势的意见认为圆明园管理处应该撤掉
湖里的膜。再看看央视《社会记录》拍摄下来的镜头，场外群众人满为患，表情
激动，都想加入到这场环保保卫战中去，只可惜他们不是被邀请到听证会的代表，
进不了会场慷慨陈词一番。用《社会记录》主持人的话说：“这次的听证会堪称
热闹非凡啊！”了解一下这次听证会，你就知道中国的环保支持者有多少了。中
国有那么多的环保支持者，为什么环境问题还那么严重呢？这恐怕才是问题的关
键所在。
环保是一个全人类的事业。有了这个共识，环保在某种程度上成了“正义”
的事业。然而这种正义一旦被泛道德挟持，环保行动往往就会被伪环保人士演化
为一个华而不实的口号。中国是一个讲究实用的国家，而环保却是一项不实用的
事业。在这种情况下，环保主义者的无私付出虽然不能获得经济上的利益，却可
以轻易获得道德上的补偿。不用说，这也为伪环保人士提供了道义的土壤。中国
的环保问题的确引起了公众的普遍关注，只要有人、有组织打着“环保”的旗号，
似乎就扮演了为民请命的正义角色。据说国外民间“环保组织”很羡慕中国的同
行，因为中国民间“环保组织”采取的行动常常能引起媒体的极大关注，掀起一
场场“环保风暴”，而在国外却难能这样。
伪环保：是极端环保主义
记者：从今年1月份以来环保问题越来越引起大众的关注，从印度洋海啸到
圆明园防渗工程，许多人都卷入了争论。有人称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论为“环保风
暴”。依你观察，有它深远的社会背景吗？
方舟子：有的。一方面，中国目前环境问题非常严峻，像环境污染、生态
破坏等问题，每个中国人都可以亲身感受到，因此才引起这么大的关注。但是，
另一方面，有一些人又在利用公众对环境问题的关心而炒作自己，推销一些迷信、
伪科学、反科学的理念，这同样也值得我们关注。伪环保之所以在中国很猖獗，
一些伪环保人士甚至成为环保问题的公众代言人，也有其国际背景，与西方极端
环保主义思潮息息相关。这些伪环保组织也从国外获得了大笔的经费。
记者：能介绍一下西方极端环保主义思潮吗？
方舟子：西方极端环保主义思潮实际上是西方后现代主义的一部分，虽然表
现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认为大自然的权利高于人的权利，认
为动物和人类有相同的权利，伦理关系不止适用于人类，而可以推广到人与大自
然、人与动物的关系；环保的目的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大自然自身，反对对
大自然的一切改造，反对科学探索和技术开发。在我看来，实际上是伪环保主义。
一些受这种思潮指导的西方“环保组织”在中国的活动也非常活跃，例如“绿色
和平”组织。
一群狂热的“理想主义者”
记者：这么说来，你所指的伪环保主义者是理念指导行动，他们有现实的利
益背景吗？
方舟子：有的人认为他们是为了西方国家的利益，打着“环保”的旗号遏制
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不过在见到直接的证据之前，我不愿做这种诛心之论。我宁
愿相信他们是一群狂热的“理想主义者”，当然，他们可能也有很现实的一面，
例如，让落后地区保留“原生态”，供自己旅游观光；标新立异炒作自己，吸引
媒体的注意和公众的眼球，等等。
记者：在中国这样一个有着实用传统的国家还有如此狂热的“理想主义者”，
是不是有点奇怪？
方舟子：中国人这么多，什么样的人都会有的。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接
受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为自己立学术山头的“时髦学者”，还有一部分是被误导、
被煽动起来的热血青年。何况，现在在中国是可以吃“环保”饭的。我见过国内
一个著名民间“环保”组织的财政报告，一年从国外拿的活动经费就有数百万元
之多。
解构“伪环保”
记者：极端环保主义在客观上对生态和环保是否起了正面作用？假设一个社
会没有这群狂热的理想主义分子，这里的利弊得失应该怎么说？
方舟子：虽然我并不否认，极端环保主义有时会在客观上起到某种正面作用
（注意，仅仅是“有时”），但是从总体上来看，他们是一种破坏力量，不仅妨
碍了科学发展、社会进步，而且也败坏了环保的名声，败坏了环保事业与科学界、
普通公众的关系，对环保事业是有害无益的———这也是我之所以称之为伪环保
的一个原因。对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极端环保主义危害更大。
与环保主张背道而驰
记者：伪环保主义者除了寄生于一些环保组织，还存在于什么领域？
方舟子：在新闻界和高校的人文科系也比较多。极端环保主义虽然发源于西
方，但并没有多大的市场，为何在中国反而搞得有声有色，能掀起一场场“环保
风暴” 呢？这和他们掌握了媒体有关。据我所知，北京媒体的从业人员中有相
当一部分和“环保组织”关系极为密切，甚至自己就是其成员。
记者：你是否关注生活细节上的伪环保主义者，比如平日把环保挂在嘴上，
但实际上却很少做与环保有关的事？
方舟子：我在日常生活中和伪环保人士很少接触，没有留意过。不过，他们
的所作所为，许多并非中国当前环保的关键所在，甚至与环保主张背道而驰。例
如，中国当前食品安全和农业环保最大的问题之一，是农药污染，而伪环保人士
不去管这些问题，却大肆反对能够大大减少农药使用的转基因作物。又如，中国
当前环保的另一重大问题，是空气、水资源污染极为严重，没有见到伪环保人士
在这方面采取什么行动，却把主要精力用于反对能够减少空气污染的水电开发。
这些做法，都是与其环保主张不符的，这是我称之为伪环保的另一个原因。
与伪环保人士没有共同语言
记者：今年的这场与环保有关的争论让很多人卷进去，你也一直身在其中吗？
方舟子：我以前虽然一直关注中国的环保问题，但对这些民间“环保组织”、
“环保人士”的活动并未关注过。以前我在转基因问题上抨击过伪环保，针对的
也只是 “绿色和平”这样的国际组织。由于今年年初一场关于人类是否要敬畏
大自然的讨论把我也卷了进去，我才留意了一下国内“环保人士”的言论，感到
很吃惊，没想到西方极端环保主义在中国这么有市场，才感到有必要也“关注”
一下他们。这和我多年来抨击伪科学、反科学的做法倒是一脉相承的。
记者：但在实际争论中，你似乎倒向一边。那么这场争论是不是可以简化为
“反伪环保与伪环保”之间的争论呢？
方舟子：如果觉得我倒向一边的话，那是因为我和这些伪环保人士更缺少共
同语言，在他们的言行中发现了过于荒唐、危害很大的东西，让人忍无可忍。可
以说这是“反伪环保与伪环保”之争，也可以说是“真环保与伪环保”之争，因
为这场争论，涉及的不是中国要不要环保的问题，而是中国应该如何环保、环保
向何处去的问题。
我其实是既破且立的
记者：有人写文章说你只破不立，只打击环保人士，不提建设性意见。对此
你的回答是什么？
方舟子：我其实是既破且立的，而且有时候破的同时，立也在其中了。当然，
我作为作家，所能做的立的工作，主要也就是写作。比如，我批驳反对转基因技
术的种种谬论，但是我也写了不少文章普及转基因知识，最近还刚刚出了两本有
关的科普著作，其中一本是专门给少年儿童写的（少儿出版社出版的《餐桌上的
基因》，另一本是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的《基因时代的恐慌与真相》），这也算
是立吧，而且是从少年儿童立起。至于建大坝的问题，我不是专家，没法很专业
地立，最多只能提一些比较空泛的意见。
(XYS2005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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